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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雨霜(四川)
或许,亲人的离去不只是一时的暴雨,而是漫长的潮湿。葬礼上的告别与痛哭如暴雨肆虐,此后在不经意间涌起的思念足以浸湿内心。外婆去世后的这两年,我体会到了这种感觉。
我潮湿的思念里夹杂着愧疚与懊悔。前年七月,我回乡下看望病重的外婆。她靠在沙发上吸着氧气,头耷拉着,微微闭着眼。看着瘦脱了相的外婆,想着她病前的模样,我的心揪得疼,却不敢在她面前哭。暗自在心里淌泪祈祷,苍天啊,保佑外婆快快好起来。
电扇呼呼转着,却吹不散心头的烦乱,我既为外婆的病担心着,也为工作的事情烦心。在乡下待几天后,我想回成都处理工作的事情。那天下午,恰好一个亲戚要进城,我搭他的车。出发前,我靠在外婆身边给她说要进城了。外婆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,耷拉着的头尽力抬起来,眼神里充满了不舍,吃力地说着:“幺幺,你去忙吧,要好好的啊......”来不及听完最后的话,屋后的喇叭声催促,我抱了抱外婆,起身离开了。
站在灶台边,我回头看了一眼,外婆的头又耷拉下去了。我的心很痛,真想留下来再陪陪她,或许这是最后的时光了。可我不敢多想,只好狠心走出老屋。那是最后一次见外婆,也是最后一次抱她。半个月后,外婆走了。后悔与歉意便如藤蔓疯长,我恨自己的匆忙离开,后悔没有在外婆身边多陪陪,哪怕再多一天也好啊。葬礼后,我跪在新坟前,痛哭不已。多次在梦中与外婆相见,醒来后又是一场哭泣。
潮湿的思念里带着深深的遗憾,那是外婆未了的心愿。我高考毕业那年,妈妈带着外婆去重庆接我。到成都读大学的我许下心愿,邀请外婆来天府之国游玩。因为种种事情耽搁,外婆终于在2020年五一节来了成都。她玩得很开心,像一个孩子一样羞涩地告诉我,想坐一次飞机。原来,坐飞机也是外婆多年的心愿。我答应她会实现这个心愿的,即使不能飞到很远的地方,就从黔江飞成都也是可以的。然而,外婆没有等到坐上飞往成都的飞机,她被一场肺炎导致的重病缠着,越加严重。看到病床上枯瘦无力的外婆,我后悔没有早点帮她实现心愿。
“外婆,您一定要早点好起来。等身体好些了,我就带你坐飞机......”在外婆睡着的时候,我趴在她病床前默念。我想象着外婆坐上了飞机,飞上了蓝天,她透过窗玻璃看外面的白云。我甚至想到,外婆可能会因为气流的颠簸而紧张到攥紧我的手。她那双因长年劳作变得粗糙的手,就这样轻轻贴在飞机的窗玻璃上,她仿佛在触摸那些云朵,触摸那些她一生未能感受的轻盈与飘逸。现实是残酷的,外婆没能触摸到云朵,带着遗憾走了。或许只有等到下次我坐飞机时,带着外婆的照片,就当为她实现这个心愿了。
那些潮湿的连绵不断的思念里,裹着和外婆有关的点点滴滴。曾经,我是个留守儿童,外婆就是“妈妈”,给我洗澡,梳头,扎布鞋。每到赶场天,我去镇上找卖菜的外婆要零花钱。后来父母离异,她总是安慰开导,鼓励我想开些,别被大人的事情影响了学习。我长大后进入恋爱季节,外婆总是告诉我要找一个耐烦的男孩,要有责任心。当我把铁丝带到外婆的病床前,她费力地起身坐起来,把我和铁丝的手握在一起,嘱咐我们珍惜缘分,好好过日子。再后来,我站上了讲台,她也提醒我做个有耐烦心的老师,好好教书,善待学生。
给外婆做外孙女的这些年,我大多时候是温顺听话的,唯有一次例外。大一那年,我生病休学在家,情绪喜怒不定。妈妈上班忙的那段时间,专门请了外婆进城来看护我。有一次,我变得狂躁不已,愤怒地撕碎了课本。外婆抱住我,用颤抖的声音说:“幺幺莫撕书啊,等你身体好了再回去读书......”我平静下来后靠在窗边发呆,外婆捡起书的碎片,用袋子装好。她整理着碎片,我看得出她尽力想把书拼好。“幺幺,外婆不识字,不能把书拼好,你莫怪我哈。”听到这话,我有些自责,哭着给她道歉,我们抱在一起又哭了一场。最终,我病愈返校,没有让外婆失望。
外婆葬礼上,那些痛哭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,时光却把思念变为了潮湿之舌。每一次的回忆,都是一次痛的吻,吻在内心柔软之处。以前我想念外婆时,随时拨通她的号码。电话那头,传来她温暖的声音:“幺幺啊,你下课了?”电话里,外婆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,关于乡间物候、农耕事宜。
清明时节,思念如潮涌起,我却只能含着泪在记忆深处与外婆相见,听她唤我的小名,看她在灶间忙碌。我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,外婆死了,她在地下,阴阳两隔,祖孙再难相见,不禁热泪肆流,放声大哭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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