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晓辉（四川）

          春天来了，一个冬天少雨的时节结束了。这几天夜晚，连续的小雨让枯黄的草地转绿，让乡间小路的尘土不再飞扬，让麦苗喝足了水份开始了日新月异的生长，让油菜的干瘦菜籽角越来越胖；让挂满水珠的花朵格外艳丽，让干燥的空气湿润了沁人心肺。夜雨浇醒了沉睡的芽坯，夜雨浇开了嫣红姹紫，夜雨浇出了勃勃生机。春来了，春雨来了。应该是春天的巴山夜雨又回来了。

         巴山夜雨，是四川特有的气候特征。巴山夜雨，多在春秋两季。秦岭、大巴山给我们遮挡北面来风，给我们留下温湿气候，给我们造就了连连夜雨。春天的夜雨，秋天的夜雨，却是非常不同。你看，杜甫的《春夜喜雨》是喜悦之情“随风潜入夜，润物细无声”。春夜的细雨，几乎没有声音。一是雨水太小，不足以造成可以听到的声响；因为春天的夜雨经常非常细小，只有皮肤能感觉到在下雨，有点像浓雾；或者在强烈的灯光下，可以看到细雨闪烁的身影；初春很多树木还没有树叶，小雨落在树枝上、树干上，也不会有明显的响声。所以春天的夜雨无声；冬天刚过，落叶树木还是光秃秃的，很难发出声响。当然更是人们盼望雨水，带走干燥，带来生机，带来欣欣向荣。所以有“春雨贵如油”的民谚。其实，夜雨还有一个重要特点：不扰民。夜雨润泽了泥土，润泽江河，润泽了花草，润泽了万物。夜雨却经常无声无息，不会打扰人们的睡眠。夜雨限时在晚上，白天晴朗，不影响人们工作、出行。小雨过后，小路不会泥泞，不会突然涨水，白天劳作的人们不会变成“落汤鸡”。春天的夜雨无声，却催绿了树芽，催开了百花；落雨时节恰好遇上盛开的李花、桃花、梨花，又是一地落英缤纷，春天的夜雨无声有色。

        时间越过了夏天，巴山夜雨又会出现。又是一位诗人李商隐写下了《雨夜寄北》：君问归期未有期，巴山夜雨涨秋池。秋天的巴山夜雨就是那“今夜雨，断送一年残暑”；就是那“夜雨成秋，恰上心头”诗句描述了秋夜雨带来的变化，也表露出诗人的心情。秋天的巴山夜雨又称为“桂花雨”。每当中秋前后桂花开放时，基本是夜雨连连。白天丹桂飘香，夜晚秋雨沥沥这种情况要持续到国庆前夕。炎夏随着这连连夜雨，渐渐转为深秋。秋夜雨带来了季节的替换。春天的巴山夜雨是喜。而秋夜的雨更多是愁，是怀念和思绪。秋天来了，是丰收时节。然而秋雨有可能将丰收的硕果霉变，损坏；刚收完庄稼的土地，需要翻晒或者另种它物，长时间的雨水浸泡，会影响土地翻晒或者新茬下种，于是农民喜愁参半。秋天的夜雨，打在满地落叶上，沙沙沙响，让人难以安眠；秋天的夜雨，洗得枫叶红色越来越浓烈，于是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；秋天的夜雨洗得菊花黄得越来越清晰，就有了“战地黄花分外香”。秋天的夜雨是有声有色的。

        常言道：一场秋雨一场寒。春雨是气温逐渐变暖，而秋夜雨是天气逐渐寒冷。在这转换中，那些文化人被秋雨的淅淅沥沥感染，为秋去冬来惆怅。于是就有了愁绪，有了悲凉。你看那位女词人李清照则感叹：满地黄花堆积，梧桐更兼细雨，到黄昏、点点滴滴……这次第，怎一个愁字了得！苏东坡则：酒醒梦回愁几许，夜阑还独语；朱彝尊的感受则是：共眠一舸听秋雨，小簟轻衾各自寒。普通人对于连夜秋雨，感到的就是烦。同是夜雨，却一边渐暖，一边渐寒；一边喜悦，一边惆怅；一边是生机，一边是荒凉。原来是在多菱镜下，事物展现了不同的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