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天忠（四川南充）　　

　　成松打开刚收到的《文艺报》，顿觉眼睛一亮：中国作协刊登启事，申报鲁奖拉开了序幕。

　　看到申报鲁奖的消息，成松禁不住思潮起伏，辛勤笔耕几十年，酸甜苦辣都尝遍。还是四十多年前，成松就参加了全国首届高考，后被蓬山师范学校录取。自从跨进师范大门，成松就爱上了文学创作。两个多月后，他创作了一篇名叫《水锅巴》的短篇小说，主要描写一个下乡知青痴迷看书迎考、煮饭忘记打米的故事，寄给《南充报》后，没过几天就在文艺副刊上发表了，当时在学校里和社会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。

　　成松师范毕业，被分配到一所山乡小学教书。他一边教书，一边创作，时常在报刊上发表些“豆腐干”文章，成了远近有名的“笔杆子”。没过多久，成松的名字进入了县委书记的视线，他被破格借调到县委办写材料，后来成了县委书记的文字秘书。

　　成松利用手中之笔，打拼出人生的一方天地。他天生该吃“笔杆子”饭，别人看似枯燥的文字，他玩得活色生香，写的材料有骨有肉，领导讲起来神采飞扬。他写的文学作品，无论小说、散文，还是诗歌、评论，也是独辟蹊径，构思新奇，语言生动，摇曳多姿。

　　成松出身农家，祖祖辈辈务农维生，口朝黄土背朝天，背月亮过河背太阳下山，没有人当过村社干部。他全靠自身打拼，全凭妙笔生花，闯出了自己的美好前程。当过局长、当过部长，退休前坐上了副处级干部的位置，也算混得不错了。他更看重的，是自己的辛勤耕耘，是自己的创作成果。他的书房很大，堆满了古今中外的各种文学作品，尤其是鲁迅先生的文学作品，始终放在最显眼的位置。

　　前些年，省市作协先后为成松开过几次作品研讨会，省作协创研室主任马虎也是开研讨会认识的。

　　马虎中等身材，能说会道，脑瓜灵活，处事圆滑，在文学圈子里口碑不大好，成松也时有耳闻。听到过一些传言，成松从没轻信过，耳听为虚，眼前为实，他心里有个打米碗，他有自己的识人标准。自从认识马虎后，他俩渐渐成了文学朋友，马虎对成松态度热情，成松对马虎由衷敬重。逢年过节，成松总是第一时间打电话，或发短信，向马虎表示祝福；到省城开会或出差，成松总要挤出时间，专程去省作协看望马虎；外出采风或考察，如果发现有什么好的土特产，成松总是先买起给马虎寄去；马虎有几次生病住院，成松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探望。成松把马虎当作了自己的文学导师，更把马虎当成了自己的人生知者。马虎也对成松客客气气，说过不少赞许的话，让成松深受鼓舞，心中涌动着感激的波澜。

　　成松为自己的作品发表高兴过、激动过，也为别人“对号入座”苦恼过、悲愤过，甚至为文学创作付出过沉重的代价，先后失去七次调动和升迁的机遇。

　　成松毫不后悔，不忘初心，痴迷文学，笔耕不止。几年前，成松退居二线，先后花去八年多时间，通读完《毛泽东评点二十四史》，创作出描写二十四史英杰人物的大型诗集《读史寻音》，一人一首诗，一诗写一生，一诗一个韵，一韵押到底，构思精妙，人物鲜活，各具特色，栩栩如生，出版之后反响热烈，广大读者好评如潮。在已经出版的十多部文学作品中，成松最满意的也是这部诗集。他过去先后获得过国家级和省市级文学奖励二十多次，但他最看重的还是鲁迅文学奖。不说能否评上鲁奖，就是能够申报入圏，也是他这个鲁迅崇拜者的文学夙愿，也是他这个几十年辛勤耕耘的老作者的价值体现。

　　成松怀着申报鲁奖的梦想，拨动了马虎的手机。马虎毫不犹豫，立即表态，叫他写好作者简介、作品简介，到市作协签字盖章后，连同诗集一起寄给他，后面的事情由他负责。

　　成松十分兴奋，连夜赶晚写好作者简介、作品简介，又马不停蹄赶去市作协，签了推荐意见，盖上大红印章，连同12本《读史寻音》，用快递寄给了马虎。

　　眼看申报日期将过，成松却没有马虎的一点消息，便专程赶去省作协，敲开了马虎的办公室。

　　马虎见成松找上门来，连忙笑脸相迎，又是让坐，又是沏茶，热情得不得了。

　　成松在省作协还有个认识不久的朋友王志，王志几天前就向成松透露了这次申报鲁奖的内幕。成松早已知道了申报结果，就看马虎向他作何解释，对他说不说实话。

　　马虎见成松坐定，伸手把茶水端到成松面前，朝他点了点头，微笑着十分关切地说：“老兄，你来得正好，我也准备给你打电话了。你寄来的材料，我全部看了，还专门抽时间看了你的诗集，感觉写得不错。我还特地请来几个诗人，向他们推荐了你的作品。谁知他们看了后，都说不适合申报。况且，这次申报的作者，都是中国作协会员。所以说，你的诗集没有申报上去。”

　　听马虎一番表白，正好印证了王志提供的消息准确无误。明明马虎没看成松寄去的材料，却谎称全部看过，还说看了他的诗集，向其他诗人作了推荐；明明他们几个哥们互相吹捧，抱团取暖，马虎一人就报了两部作品（一部小说、一部诗集），担心推荐《读史寻音》会影响到他的诗集评奖，干脆压下不报，却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。通过这次申报鲁奖，成松总算真正认识了马虎，也对他先前听到有人说马虎虚伪的传言作了证实。马虎过去对他那些脸脸笑，那些赞扬话，都是逢场作戏，都是虚情假意。想起这些，成松就心里有气，再也顾不上朋友面子了，就毫不留情地回敬道：“马主任，我也是中国作协会员，入会都八年多了，作者简介第一句就写得明明白白，你怎么看跳了格唉！”

　　马虎听成松这么一说，顿时面如猪肝，再也不好支声，显得十分尴尬。

　　成松不想再说什么，也不想再作停留，便起身告辞，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。